1. 為何把展覽命名為《00:00》?您想透過這次展覽傳達什麼訊息?
-對我來說,00:00是一個很特別的時間,它可以作為一個開始或結束。對我來說,00:00是一個開始。因為我的作息比較日夜顛倒,有時候會拖延到凌晨5:00或早上10:00才入睡。因為這個作息,所以會令我常常思考這個時間(00:00)是開始還是結尾,亦會對這個時間點有些興趣。我想像時間是一個環形的結構,不像我們平時理解,有頭和尾的區分,對我來說它是一個沒有分頭或為的環形結構,它只是一個循環,或有些地方既可以是頭亦可以是尾。
2. 作品《千足蟲》中,結合了時鐘的秒針去呈現瞬間、有序與無序。可以分享一下為何會選用千足蟲的型態去呈現這些概念?
-這源於在幾個月前,我在另一個展覽空間撿到了一隻千足蟲,然後就帶回家養。有時候觀察牠的時候會思考,有那麼多雙腳,它會如何移動?亦會思考牠作為一條蟲,牠會在想什麼?我會進一步思考,對牠來說時間會是什麼?可能牠的時間並不是用秒數去計算,而是每個瞬間的當下,不太會想牠的過去,只有當下。也可能有未來,但不是像人類那種「有規劃」的未來,牠的未來可能是指,牠感覺到某處有一些移動起伏,牠就很本能地覺得那裡會有一個獵食者,是那種「本能」的未來。
在影片《00:00》中有兩組文字:
「先進即更原始;如動物般無我」
「萬物本來沒有名字;被命名後我們便有了區分」
我後來做資料搜集時找到,原來千足蟲是第一批由海進化到陸地生活的生物,所以牠是一種很原始的型態。另外,因為我會思考到底牠會思考什麼,我會想如果牠沒有自我意識、不知道牠自己和世界其他事物的區分的話,在牠的世界裡,牠會不會和其他事物,包括我有更深的連結。回到那組文字,所以我們在追求的「更先進」,其實會不會是「更原始」?就好像一條蟲一樣,沒有自我意識,不會刻意區分世界上的所有事物。
3. 是次展覽運用了有機物(鏽跡)、現成物(時鐘的秒針)和科技(人工智能)去闡述時間、記憶、意識及秩序等概念。可以分享一下這三種媒介如何啟發和推動這次的展覽創作嗎?
-我平常在選擇媒介上,都偏向直覺驅動的。沒有「這一次一定要用這個媒介」或「我以後都一定要用這個媒介去創作」的想法。每一種媒介都是因為覺得有趣,而直覺希望繼續探索、創作。
例如鏽跡源於我厭倦了在白色的帆布上作畫這件事,需要一些新的刺激,所以就買了一些金屬板。買完那些金屬板後便隨意放了在工作室的花盆附近,有時候淋花時澆灌太多水便流到金屬板上,而形成鏽跡。我其實覺得那些鏽跡很美,可以作為一種質感、一種畫面去觀看。因此而想到用鏽跡去創作。
而人工智能的話,是我近年一直感興趣的媒介。我自己本身是希望嘗試新事物的人,所以在人工智能開始盛行的時候,我沒想太多「人工智能取代藝術家」這類的想法,我反而覺得人工智
能可以成為一種全新的媒介去創作。我覺得人工智能是一個人類意識的大數據庫,而與人工智能合作時,就好像自己的個人意識和集體意識合作。
我平常比較少用現成物創作,但我覺得用現成物創作的方式與其他媒介創作的方式其實是一樣的。例如是鏽跡,我也是用一些令它生鏽的液體在金屬板上作畫後,生成的一些畫面。而包括影片,都是在收集一些現成的3D Model去創作成影像的作品。所以過程跟創作一個現成物的裝置差不多。
4. 承上題,可以分享一下處理這三種媒介時有遇到什麼困難嗎?
-我覺得物理上存在的作品會比較多困難要解決,例如是畫以及裝置。因為畫作的物料是鏽跡,如果不處理的話會一直生成。而且我運用的液體,會令金屬板很快就生鏽,所以基本上要預留兩天完全空閒的時間去觀察它。到可以停止生成的時候,要塗上一層塗層去停止它和空氣接觸,令它可以保存下來。而那一層塗層是很臭的,是專門用來保存鏽跡的塗層。對我來說,在工作室裡用這個物料時是最痛苦的一環。
而人工智能的部份,即使你能夠根據它以往生成的圖像,幻想到它最後生成的影像,但當中亦會存在許多不可控的因素。同時那些不可控的因素也是會令我著迷的地方,就好像夢境一樣,或似在潛意識裡抽取一些元素,而那些被抽取的元素可以跟現實世界中的事物大相徑庭,有存在少許差異。這就是人工智能生成的3D Model特有的質感。這當中最大的困難是因為可以生成很多影像,所以要懂得怎麼選取、你想提供一個什麼的感覺。
5. 引用作品《00:00》的兩段節錄:
「時間的本質是記憶;時間不存在於不連續的記憶」
「無意識裡沒有時間;只有身體最深處有永恆的時間」
於您而言,時間、記憶及意識是三個互相影響的因素,還是本質相同的概念?
-我覺得三者是本質相同的概念。
就時間和記憶而言。幻想一下如果我們沒有記憶的話,所有東西都是不連續的話,我們其實無法感知得到時間。又或者,時間本身就不存在,是因為我們有記憶才會令我們覺得有時間。因為我看過有一種病症,患者眼中「過去的影像」和「現在的影像」的次序是調亂的,或者是混雜在一起的,他們的記憶是不連續的。我就思考在他們的世界裡,時間到底是如何的呢?和我們所感知的、順序的時間很不一樣,或者他們可能很難理解我們所說的「時間」到底是什麼。
而寫「無意識裡沒有時間;只有身體最深處有永恆的時間」這一組文字時,我在思考人類常常追求一些永恆的東西,包括時間,希望時間是一種永恆的東西。我自己本身看很多信仰的研究,而我覺得最啟發到我的一個想法是「宇宙萬物一直都存在於我們身體最深處的意識裡面」,而那種東西可能就是我們一直在追求的、神聖的東西,或真理。這樣的話,我們的身體就是聖殿,就像影片《00:00》一樣,是一個很宏偉的地方。
「無意識裡沒有時間」這一句,是構想自電影《潛行凶間》一層層的夢境,而每一層夢就可以去到你意識裡更深層的位置的狀態。而電影中,越淺層的夢境的時間,就越接近現實生活中的時間,越深層的夢境,可能在夢境渡過一年,在現實時間中只是一秒。所以在最深層的夢境裡面,可能是真的最接近永恆這個概念的狀態。或者用我們的感知來說,是已經沒有了時間這個概念存在。
所以我覺得時間、意識和記憶本質上是相同的,或者是互相依賴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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